繁华落尽,人比烟火更寂寞。
宁依裴依稀记得这是某位作家的语句。
她仰头看着簇簇烟火坠落,倒影在湖水里,支离破碎。
只有破碎的,遥不可及的,才惊艳。
那几行字足足在天空停了十分钟。
此夜的森林树木仿若成了衬托她的背景。
“你以后会嫁给简文瑾吗?”
沈欲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询问,他将烟头灭在手指,直到纹路被烫伤,也闭口不谈内心深处的伤口。
他是自卑的,甚至想要将她藏到不为人知的地方,最黑暗的角落。他怕这烟火,太绚烂。
他越来越见不得,她的世界,有其他名字。
沈欲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脸庞边,却不敢触碰。
她恰巧可以窥见男人手指间的藏文。
清冽的像青苔攀附在阴冷皮肤上。
突如其来的宿命感。
她荡漾着血痕斑驳的脚,一直看着这纹身。
“我只是把他当哥哥。”
宁依裴的话很直接,她不爱说谎。
记忆中有关简文瑾的记忆是在六岁。
他们是青梅竹马,从小就爱搭配着玩游戏,摘青梅果子泡酒。
简文瑾会将酒藏好,说,这是我们结婚的喜酒。
她小时候可羞涩了。
记得很清楚,当时周围全是大人的哄笑声。
当即,两家就订了娃娃亲。
简文瑾小时候不是懂事的孩子,学茶艺的时候,会故意摔烂杯子,上课爱折磨老师,下课欺负同学。
宁依裴越发长大,两个人就逐渐分道扬镳。
得知他的消息时,他已经远在天涯,防守边疆,总之放着快活少爷的日子不过,天天净往天寒地冻的地域折腾。
那年春节,边疆有外敌来犯的新闻,闹得简家上下沸沸扬扬。
他反而不以为然,说是要为国捐躯。
命硬,平安回来了。
还带回来了几个奖牌。
两人这次相见,也没了小时候的亲近。
反而是她对于他的陌生,愈加浓烈。
和记忆中的简文瑾差别挺大。
从公子哥变成了沉默寡言的继承人。
“沈欲,你和他不一样。”
“哪里不一样?”
“像你这种人,长不成健康的样子。”
沈欲看着女生的面容,她的眉眼此刻温柔,就像水中望月,雾中窥魅。
但,又不自觉流露出对他的怜悯。
这是她的高傲。
习惯性俯瞰悲悯世上的人,她没有受过那种饿肚子的罪,就算忧郁也是皮肉充盈的。
但沈欲受用。
他宁愿被她记住,也不愿意她忘记。
哪怕她把他当朋友,当同情一条小狗般,可怜他。
“但是,沈欲,有时候不完美才是美。残缺不全的事物,诞生稀少的美感。我有时候,觉得……我们各有各的残缺。”
他有一瞬间,也希望为她放一束烟火。
也希望为她办一场轰轰烈烈的生日宴会。
也希望带着她永永远远逃离这场宴会。
只为了,她这几句话。
他如喉难言。
会被惊讶到,这样高傲矜贵的她,不是温室中的花朵。
她的汁水泛滥着伤痛,流不出的伤痛。
她不肯相言的秘密。
多少年后,沈欲回想这天……他会觉得她的一生,如同枝头的凌霄花,忽而像这烟火般坠落,被人踩近肮脏的泥土里。
灿烂之后,人比烟火更寂寞。
那天晚上,她决定和沈欲逃去市中心。
放着山珍海味,去闹市吃宵夜。
看着电话一个个打过来,她无比繁衍地回两句。
华灯下,热闹非凡,奢华的名利场,在午夜将要切最后一次蛋糕之时。她没在。
此事,上流圈传出不少流言蜚语。
当晚,宁依裴妈妈不停打电话,拿出一贯强硬的态度,要求她回来,否则就送她出国。
宁依裴回应道,那把沈欲带上出国。
她的妈妈挂断了电话。
此后的几天,他们共同堕落着,仍由着自身泛滥负面的情绪无线放大,像两个溺水的人,通过拥抱来缓解死亡来临的痛苦。
二十多年,两个人第一次真正释放了痛苦,也无比清楚,这是段孽缘。
好的缘分会让人越来越优秀,克制,进取。
坏的缘分会让人寸断肝肠,挫骨扬灰,坠落迷幻深渊。
未来一个月。
宁依裴带着沈欲去巴黎看时装秀